第94章 真假海盗

无财无能言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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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惟昱的船队在耽罗岛歇息了两日。水手和士兵几乎都变成了劳工役夫一般、加入了扩建码头和栈桥的行列里。耽罗岛上的土人本就是打渔和放牧牛马为生,放牧的活儿都是女人可以干的,平时没什么额外机会苦点钱的男人们也就都来给吴越人当雇工赚钱。

    吴越人开出价钱了——伐20棵海碗粗细、三丈长的大木料运到修码头的地方,就可以和吴越人换1匹十丈长的生丝粗绸,或者12斗雪盐。如果是石匠,采三十方未打磨的大块石料,也可以换取等价的财货。

    或许有人会觉得石匠的活计按照这个价钱计价会太辛苦,实则不然。因为耽罗岛是个火山岛,汉拿山就是一座活火山。山脚下可以开挖的整块玄武岩还是非常多的,并不像后世那些层基岩地质构造的地方那样需要靠火药点炮炸山取石头,只要用锄头刨掉浮土,然后挖石运输就可以了。

    吴越人的价钱很实惠,吸引了两三千人来当石匠樵夫,每天都能搞到上万棵的大木料,以至于港口栈桥的扩建也非常顺利。第三天的时候,好歹50多艘吴越大海船都能勉强靠港停泊了。

    钱惟昱自己则没什么事情做,他大模大样地包下了设在耽罗城内的“国驿馆”——也就是耽罗王历来接待宗主国宣旨使节或者其他外国来使的地方,只不过钱惟昱这次没想多事,所以是花钱的——然后休养了两天,让手下的探子细作通过各种渠道恰到好处地各处放出风去。让当地人知道吴越人如今还是亲善新罗的,如果有新罗遗族前去投靠的话,一定会得到保护。

    可惜两天过去了,一点新罗人的迹象都没有找到。看来,如今耽罗岛上应该是没什么新罗昔氏遗族的重要人物了。又或许在这岛上只有一些新罗昔氏一族的外围角色,就算知道了这里来了吴越船队也需要回去通风报信,二来也不一定敢确认吴越人的心态,所以不敢妄动吧。

    棒子各方的反应迟钝让钱惟昱心中愈发冲动。这一日晚间,他把顾长风和陈诲都喊到身边,想问问他们的看法。

    “长风,巨训——如果让你们突袭耽罗王宫的话,必然有把握一个活口都不走脱吧?岛上那些文武官吏,又有把握干掉多少?”

    顾长风算计了一下战力,首先对钱惟昱回复道:“如今耽罗人只放了我们几十个卫兵进入城内,其余两千可战之兵都在西归浦。不过末将看了,那百来个宫卫监的兵卒实在是不堪一击。末将就是带三十个内牙精兵去,都有把握把那鸟王宫杀个底朝天。到时候从里面把住城门,放城外大军入城也没什么难度。”

    “可是,我们不能担保高丽人派来监督耽罗王的人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很可能除了宫卫监之外的人还有高丽人埋下的伏子。如果那样的话,轻易动手就等于提前和高丽人全面开战了。”陈诲思忖了一下顾长风的提议,觉得还是有些风险在其中。

    “就算惹毛了高丽人,他们应该也拿我们没办法吧,高丽人的海船哪能有我们的精良。如果他们贸然前来,大不了纠集苏州的海船水师与之决战一场,也能打出十年太平!到时候,就算高丽人在本土纠集二十万兵马,也不过是望洋兴叹而已。何况以高丽的贫弱,想凑二十万兵马已经是竭泽而渔砸锅卖铁了。”

    一听顾长风居然对于和高丽开战满不在乎,钱惟昱立刻出面定调子打圆场: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和高丽彻底撕破脸皮的话,那么此后数年岂不是要断绝高丽航路的贸易?东珠,人参,药材毛皮,这些东西在南朝都是可以卖出巨利的东西。如今东海的商路基本上都是吴越一家的,断一条就就损失一年百八十万贯钱财。

    而且,南唐、南汉等国的国主、贵戚、高官、势族都贪慕荣华享乐,用这些东西变着法儿输出贸易,才能腐蚀其国力、衰竭其战意,使之缓缓民穷财尽。高丽的贸易,对我吴越可不仅仅是钱财的意义。”

    又想夺了耽罗岛,又不想和高丽人彻底翻脸,这个既定事实就比较难营造了。陈诲闽人出身,对于江海上那些乌七八糟的路子比较熟一些,半晌才给钱惟昱提出了一个建议。

    “殿下,听说当初您在南唐为质的时候,砍了行刺于您的大盗刘茂忠,还带回来同伙申屠令坚囚禁在那儿,后来听说那申屠令坚服软了愿意归降,殿下还把他带在……”

    “果有此事——殿下一直让我把那大盗带在内牙亲兵里面好生管束,我盯得紧着呢。”

    原来,大半年前在金陵法宝寺的那次遇刺经历中,钱惟昱利用刺客不知道他身具武功,猝然发难击伤了被李弘冀派来行刺的大盗刘茂忠,又拖延时间,等顾长风带着亲卫进来拿下了申屠令坚。后来刘茂忠被砍,申屠令坚则被钱惟昱一直关押着带回吴越。那人一开始也硬气。但是被关小黑屋关久了之后,也还算是识时务。

    反正李弘冀当初也不过是开给申屠令坚一个事成之后授官洗白的空头支票,算不得真正对他有多大的知遇之恩。而且他大盗出身,无非也就是图个赏识他的人好建功立业。原本李弘冀拍他来行刺钱惟昱的时候,他只以为钱惟昱不过是个吟诗作赋的小白脸。在他这种大盗豪侠看来,写诗的小白脸杀一百个也就只当杀鸡,没什么大不了的。后来见钱惟昱果非常人,也就心思动摇了。

    钱惟昱见申屠令坚愿意归降,倒也不吝于显示一番自己惜才的诚意——把申屠令坚安排进自己的内牙亲卫里面,从一个兵马使做起,告诉他做得好了,只要立功就立刻升为都头。虽然都头也不过是管着一个营一百名士兵的低级武官。但是考虑到钱惟昱自己只有500内牙亲卫,所以在这里面担任一个都头含金量还是很高的。

    同时,顾长风如今是钱惟昱身边内牙亲卫的指挥使,正好是那些都头的直接领导,所以也便于就近监视那个申屠令坚。

    “长风说得不错,那个申屠令坚已经在孤的内牙亲卫里面任职了两三个月了,忠心方面,应该算是初步通过了考验,巨训你这是要……”

    “殿下,那申屠令坚当初乃是赣南大盗。在虔州、抚州声名很大。末将当初在建州査文徽麾下时,因为建州与虔州、抚州相邻,倒也常闻其名。此人对于绿林江湖的手段非常熟稔,依末将看,这次不如以此人率领一彪人马。演练一番,去了我军的衣甲旗幡,换用备用的舢板小船,伪装一番之后故作海盗……”

    “你想让海盗进攻耽罗城?这不成,历来岂有海盗如此放肆,直接攻伐一国的呢。纵然耽罗岛只有五千户的小国,也说不过去。”

    “不是让申屠令坚扮演海盗攻城,而是让申屠令坚假作被我船队的财货吸引,这才从附近的海岛赶来奇袭劫财——嗯,前日听殿下说,高丽西岸的一些海岛上,如今还有新罗废后的外戚遗族昔氏为海盗。我们便是诈作这股海盗行事,也不是不可以。

    一旦西归浦码头抑或是殿下的驿馆遭到佯攻,我军趁势自卫总归不会授人以柄吧?届时就算高丽人发现我们乱中杀错人了或者多杀了些人,也不愿意和我们正式翻脸,说不定还会看在昔氏海盗有死灰复燃的趋势、我军战船又迅捷犀利,从而选择和我们合作剿灭海盗呢。”

    钱惟昱一听有门——要是高丽人真的让自己的船队协助高丽人剿灭昔氏海盗的话,那可是“监守自盗”的活儿了。当然,那属于撞大运的意外之喜,如今的钱惟昱可是想都不敢想。

    “此计倒是可以一试,不过还是要靠巨训你麾下的水鬼来演一场戏了。船队里的大船都露过脸的,如果用大船登陆杀人,只怕一下子就穿帮了,海上用小船的话,那些内牙亲兵水性不如水鬼好,不易演得像。”

    ……

    两日后,晚间,正是一个无风之夜。两百个飞鱼都的水鬼们,穿上了水上格斗作战的轻便水靠皮甲,带了横刀藤牌,梭镖飞刀,外面再蒙上高腰的新罗海盗惯穿的破烂衣衫。半夜三更从吴越船队的大船上放下去十几艘小舢板,随后在众人不觉得情况下绕着远海驶出十几里地。

    其中一艘舢板的船头,正站着被钱惟昱关了几个月小黑屋后想明白了的申屠令坚。

    反正他是一个大盗,原本也是想“从良”洗白,刚好遇到李弘冀以南唐皇长子之尊不惜纡尊降贵亲自送寄书函恳请他帮忙办事、事成之后帮他洗白,这才让他有些众人国士的知遇之感。如今回想起来,跟着谁干不是干呢。江湖人士,因为他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最怕的是弱了名头、被人当作不义之人。

    如今,既然彭城郡王殿下不会因为自己投靠他而看轻了自己,剩下的也就无所谓了。

    一群小舢板划着,将近四更天的时候,申屠令坚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已经快迂回到岛子西北面了,也就让船队掉头回去。

    “兄弟们,把这几日学的高丽黑话切口都过一遍,到时候天明前上了岸,可别穿帮。”申屠令坚挥着刀子让那些水鬼惊醒一些。同时他自己也把那些由他科普、又由通译翻译成高丽口音的拗口切口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一边暗暗想着:妈蛋,高丽猪的方言真是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