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第326章 第四十七张 演戏

残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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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重的实木大门被推开,一名佩戴着上校军衔参谋军官走了进来,冲着李宗仁、徐祖贻和王鸿韶敬了个军礼,然后立正朗声说道:“报告总座和两位参座!新任战区副司令长官华毕成到!”

    回音在徐州官邸的长廊里面传出老远,将这栋古旧的建筑彻底惊醒了

    张自忠的军衔比华毕成低了一级是中将,职务上更是低了华毕成好几级,按照民国官场的惯例,李宗仁要先接见华毕成,之后才能接见张自忠。

    华毕成执意要第五战区司令部的参谋军官先安顿好张自忠才肯去会议室见李长官,看着华毕成认真的神情,张自忠觉得十分的温暖。他忽然想起在南京的时候,自己好像是见过这位黄副座的。

    张自忠抵达南京之后在四方城数次面见蒋委员长,那时候的华毕成已经当上南京卫戍司令部的副司令,时常也去四方城见蒋委员长,他们两人曾经同时坐在那座小楼里面等着蒋委员长召见,但是由于钱大钧总是找华毕成帮他运他的那些“私货”,所以华毕成并没有注意到穿着一身常服的张自忠。

    张自忠知道华毕成是蒋委员长的爱将,他本人对蒋委员长也是心存感激。毕竟在张自忠被打成“汉奸”的那段日子里面,蒋委员长还是比较维护张自忠的,除了早已作出的免职处分之外,张自忠到南京之后并没有再受到任何处分,蒋委员长还派了人去照顾张自忠的饮食起居。

    不过张自忠却感觉到华毕成对他的这份友好和蒋委员长对他的关照有些不一样!张自忠刚到南京的时候,沪淞战场战事正酣。中国数十万大军与日军进行着激烈的厮杀,在报纸上,张自忠时常能见到华毕成的名字,他也研究过华毕成的战法,张自忠觉得若是换了他的38师。也能打出同样漂亮的仗来!日本人绝对不是什么不可战胜的存在。

    张自忠多么想能立即回到部队,回到前线,同官兵们一道,率军与日本鬼子拼个你死我活。然而,他却是身不由己!

    虽然蒋委员长已表明态度,对张自忠奉命留在北平的事不再处理,但却依然撤了张自忠的职。宋哲元给蒋委员长发过电报,请蒋委员长批准张自忠回老部队,但蒋委员长却始终没有回电给宋哲元。宋哲元摸不透蒋委员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张自忠也搞不清蒋委员长为什么要把他“凉拌”在一边。

    常言道无官一身轻,可张自忠在南京却怎么也“轻”不起来!虽说张自忠没有作出任何卖国之行为,但是他的心里却总有那么一块疙瘩”!张自忠想用“杀敌”的实际行动来为他自己剖白,用生命来洗刷自己的冤屈,但他却被困南京,无能为力。

    张自忠感觉他就像一个高级的“囚犯”,什么也不能做,也不敢做!他又想到了张学良,西安事变兵谏蒋委员长抗日,如今却被最蒋委员长“训教”于南京。如果自己也被蒋委员长这样软禁在南京,那岂不是此生报国无望了么。这样一来,甚至连用抗日的实际行动来洗刷冤屈的机会都没有。

    在巨大的压力下,张自忠变得十分阴郁,十分消沉。他开始对自己放纵起来,抽起了鸦片。张自忠想用鸦片来麻醉自己,忘却掉满腔烦恼。

    直到后来得到重返59军的调令,张自忠才重获了新生!现在他格外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第五战区的司令长官李德邻正是救张自忠出囹圄的贵人,而华毕成这位新任战区副司令有对他青睐有加,现在张自忠只想在第五战区好好和小日本打一仗!

    坐在小客厅里面等候觐见李长官的张自忠踌躇满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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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座!见过两位参谋长!”华毕成走进会议室之后朝着李长官敬了个军礼,然后回了徐祖贻和王鸿韶的军礼,之后李宗仁笑着让华毕成入座,徐祖贻和王鸿韶则站在旁边看着华毕成的举动。

    如今华毕成已经是徐祖贻和王鸿韶的“副座”了,所以只有华毕成坐到沙发上之后,徐祖贻和王鸿韶才能落座。华毕成看着比自己岁数大了一大截却努力作出敬畏长官模样的徐祖贻和王鸿韶,笑了。这当别人长官的感觉就是好。当然,这客气话还是要说的。

    “徐参座!王参座!你们都是军界中的前辈,我华毕成对你们十分的敬仰,不如以后我们之间不分大小,兄弟相称好了!当然那得是在不打仗的时候!”

    华毕成前面的半截话说的徐祖贻和王鸿韶眉开眼笑,他们两个人都觉得华毕成还是比较尊重他们这些老家伙的。可是华毕成随后补充的半句,顿时让徐祖贻和王鸿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李宗仁调华毕成来第五战区不就是为了打仗吗?现在这年月,还有不打仗的地方吗?看来华毕成这小子是打定了主意要当徐祖贻和王鸿韶的长官了。

    徐祖贻和王鸿韶瞧着对方苦笑了一下,然后对华毕成说道:“华副座体恤下属的情我们领了,不过这里毕竟是战区司令部,还是不要乱了分寸比较好!”

    华毕成假装很为难的答应了下来,看到华毕成和徐祖贻、王鸿韶耍花枪,旁边的李宗仁微笑不语。

    看来这个华毕成是来“找茬”的呢!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常胜将军,说他像马超还真是没错,现在看起来,就连着不饶人的脾气都是一模一样。

    李宗仁哪里知道,华毕成这样做也是有着他的考虑的。

    蒋委员长可不是让华毕成到第五战区来搞“联谊”,别看会议室里面只有几名李宗仁的“心腹”,可保不齐这里面没有蒋委员长安排的“卧底”!如果华毕成刚到徐州就和李宗仁、徐祖贻、王鸿韶这几位打成了一片,恐怕不到晚饭的时候,军统整出来的“黑材料”就会送到蒋委员长的案头,这样一来,华毕成在徐州的日子也就不会太长了!

    华毕成还要好好和张自忠切磋切磋呢!他相信有了他的第30集团军再加上张自忠的59军,应该可以将矶谷廉介留在台儿庄吧。一上来就在徐祖贻和王鸿韶的头上扎刺,便是华毕成让蒋委员长放心徐州的杂牌军不会抱成一团。

    接下来,就该轮到李宗仁了!不过对待这位“桂系”大佬的态度可不能像刚才那样随意,因为华毕成很清楚,李宗仁可是连蒋委员长都搞不定的实力派,华毕成自然也没有兴趣去尝试一下激怒这位“桂系”大佬。不过李宗仁答应过要给第30集团军的好处,还是可以讨要一下的。

    “总座!还记得我们在安庆说好的事情吗?第30集团军可是已经全员拉到了第五战区,但是总座答应我的55军,却迟迟没有兑现,淮河一战,第30集团军损失颇重,还希望总座早些将55军调往宿县。”

    徐祖贻这回可真是惊诧了!华毕成刚走马上任就朝李长官要起了债,这也太放肆了!一个战区副司令长官怎么有胆量追着战区司令敲打?

    即便是如此,也没有必要用这样的小孩招数吧?莫非李长官高看了华毕成,这小子根本就是个军事上的天才,官场上的白痴?可是,一个官场上的白痴能够爬到战区副司令长官这样的位置吗?徐祖贻怎样也没法说服他自己。

    既然连徐祖贻都被华毕成气的不行,旁边王鸿韶自然就更加火冒三丈了。他从沙发上面跳起来,指着华毕成的鼻子说道:“华副座!要注意些分寸,德邻兄可是你的长官。”

    华毕成直接将鼻孔对准了屋顶,连看也没看王鸿韶一眼,只是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回答道:“王参谋长似乎忘记了,你用手指着的对象也是你的长官,注意分寸!这句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在华毕成舌战王鸿韶的时候,李宗仁始终是静静的看着,他一开始也不太明白华毕成为什么会表现的如此飞扬跋扈,不禁人情,可是随着会议室里面这场闹剧的不断发展,李宗仁却发现了华毕成似乎是在演戏。

    这屋子里面除了李宗仁自己就是徐祖贻和王鸿韶,还有几名司令部的文职人员和卫兵,徐祖贻和王鸿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那么华毕成如此浮夸的表演到底是在演给谁看呢?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李宗仁用手扶着额头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的目光却在悄悄的打量着会议室角落里面的卫兵和文职人员。一般的人此刻应该选择低头或是转身回避,毕竟这场闹剧的主角是第五战区最高级的几位长官,当下属的应该懂的什么是不应该知道的。相反,如果现在这时候还在注意着华毕成和王鸿韶的人,不是脑袋有问题就是身份有问题。

    脑袋有问题的人肯定是没法进入到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来的,身份有问题的事情就可大可小了。一番查看之后,李宗仁居然发现屋子里面的6个随员之中居然有3个表现的非常反常。50%的比例让李宗仁暗暗心惊。

    李宗仁的脑子里面能够第一时间想到的会在他身边安插人员的势力就要好几家,除了日本人之外,军统、中统还有军政部和地方的特务机构,全部都有嫌疑。

    中国的政治,还真是复杂啊!

    难怪华毕成一进门就发人来疯。这样沉闷的空气,想不发疯都难。

    “知世老弟!”李宗仁一开口,华毕成和王鸿韶都安静了下来,看来李宗仁多年培养出来的气势还是很有效果的。

    “55军以前毕竟是韩向方的部队,虽然韩向方伏了法,但是孙桐萱还在。要是强行从第三集团军里面调走55军,恐怕会动摇军心。战区的难处,还望知世老弟多多体谅!”

    华毕成很认真的盯着李宗仁看了一会,他注意到李宗仁的嘴角微微上翘,这么说李宗仁应该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华毕成开始给他的李宗仁的单独谈话制造空间:“既然如此,我也并没什么好说的!调55军的事情是我与李宗仁之间的协定,其余的人不清楚我也不想多说!李长官,不如我们好好谈谈吧?不给55军,也得给点别的交代啊。”

    “你!你简直……”徐祖贻拍案而起!满脸的愤怒。

    李宗仁此时却已经对华毕成的话心领神会,他朝徐祖贻和王鸿韶挥了挥手说道:“燕谋,真吾,你们先代我去见见张荩忱,看来华副司令的事情,一时半会还完不了!”

    然后李宗仁又对会议室里面的随从人员和卫兵说道:“你们也出去。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许往外说,听清楚没有!”

    “是!总座!”

    6名随从人员和卫兵轰然应诺,回答的干脆极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至于他们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徐祖贻和王鸿韶一步两回头的走出了会议室,这两位要是再在屋子里面带上几分钟,估计非得和华毕成打起来!!王鸿韶在跨出门口的时候还连着说了三句:“太不像话了!”

    华毕成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当走在最后面的一位中校军官出了会议室转身带上大门之后,李宗仁扭头瞧向华毕成露出了微笑,华毕成则对着李宗仁有些疲惫的点点头。

    “知世老弟,你可真是够威风的!连我的参谋长都给赶跑了。我敢说从今天开始,他们两个会把你当做死对头。没有了参谋长的配合,我看你这个战区副司令长官还怎么当?”

    李宗仁这明显是要看华毕成的笑话,还有些打击报复的意味在里面,由于刚才在李宗仁的面前说了不少过火的话,华毕成决定让李长官找点平衡回去。

    “明知何必故问?人人都说李德邻宽厚待人,我看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没见过李长官现在的样子。”

    李宗仁知道华毕成这是得了便宜卖乖,但是他就是对华毕成生气不起来,这样机灵的小家伙,真让李长官有些爱不释手。

    “人都走干净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华毕成也没有和李长官在继续客套,他从随身的公事包掏出了一张地图走到会议桌边展开,李长官注意到在这份地图上,临沂、滕县都被画上了红圈,在旁边还有不少红蓝色的箭头,而另一个红蓝色箭头密集的地方则显得有些古怪,因为那里是台儿庄!

    一个李宗仁在脑海当中可能和日本人发生决战的地方。就连在徐祖贻和王鸿韶面前,李宗仁也是只字未提。

    华毕成难道能看透人心吗?李宗仁觉得他得对华毕成刮目相看了……

    张自忠完全没想到徐祖贻和王鸿韶居然会主动跑到小客厅来见他,突然之间见到这两位“参座”,张自忠难免感到有些意外。

    在最初的寒暄和问候之后,徐祖贻和王鸿韶接下来的表现就让张自忠感到更加意外了!徐祖贻和王鸿韶两个人在和章子中的交谈中不时的夹杂着“华毕成过分”,“华毕成无礼”之类的语句。

    要不是张自忠早就坐在小客厅里面,知道徐祖贻和王鸿韶是来接见他的,张自忠还真会以为他走错了屋子,跑到了批判华毕成的座谈会上去了。

    当然,徐祖贻和王鸿韶并没有在张自忠面前说出刚才会议室里面发生的事情经过,他们只是在抒发心中的郁闷。李宗仁在徐祖贻和王鸿韶临出门前交代的那句话,他们还是选择了无条件服从,徐祖贻和王鸿韶两个人也明白“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第五战区的副司令刚上任就于他们两位参谋长刚吵的不可开交,这事情若是传到了日本人的耳朵里面,恐怕也会被当成笑柄吧?徐祖贻和王鸿韶可不想被日本人看第五战区的笑话。

    只是可怜了张自忠,从头到尾张自忠都不知道“华副座”究竟对徐祖贻和王鸿韶说了一些什么,不过从徐祖贻和王鸿韶现在的态度来推断,华毕成说的话应该很不好听。

    张自忠在军界打滚了多年,对民国官场上的那一套并不陌生。他心里十分清楚,像“副座”和“参座”这种级别将领之间的斗争。绝不是他一个小军长应该参合的事情。

    无奈之余,张自忠只能陪在徐祖贻和王鸿韶旁边随声附和着,武汉给张自忠的委任状上面写的可是59军的代理军长,也就是说蒋委员长并没有真的忘记北平的事情!像这样的时候,他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不过张自忠现在可是真的有些搞不清楚华毕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对待他这个代理军长,华毕成表现的非常亲切,可是一转脸又将第五战区的两位参谋长气的半死,难道这能打仗的将军脾气都是如此古怪?张自忠忍不住想起北洋历史上的一员名将,曹锟手下的第一战将吴佩孚!张自忠觉得这位黄副座的脾气倒是和当年的吴子玉有几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