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卷 家与国 第五十六章 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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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历史提前了数天,也就是神武十三年十二月十四,耶稣历1924年1月19日,给人类历史带来巨大影响的伟大革命领袖李宁同志于莫斯科逝世。

    当晚,除了正在高加索休假、‘即便回来也赶不上葬礼’的托洛茨基之外,斯大林、季诺维也夫、布哈林、加米涅夫、加里宁和托姆斯基六名**乘坐雪橇,透过寒风凛冽的冬夜,驶抵高尔克村。此时列宁遗体正放在一张摆满枞树树枝的台桌上——伟大的苏维埃联盟终其一生,都未能改变过这片土地上那些饱受东正教浸染人民的信仰,领袖的遗体置于枞树树枝之上,而葬礼也将按照东正教习俗在第三日举行。

    六位委员瞻仰领袖的遗容后就紧急赶回莫斯科,数日后,数十万人民群众像他们的祖先瞻仰沙皇遗容一样,从李宁同志的遗体旁走过,表达他们最后的敬意;而那些无法前来的人们,则深陷悲痛之中。

    普通人的反应如此,身处权力巅峰的中央委员会常委都对领袖的逝世进行各自的哀悼,最开始是党内优秀理论家布哈林同志在真理报上发表《失去父亲的孤儿》一文,而后是托洛茨基从高加索发去的电文,他在电文里强调李宁的逝世使‘党没有了父亲,工人阶级失去了父亲’,而最为感人的则是斯大林同志在第二次全俄苏维埃代表大会上的宣誓:

    “我们共产党人是具有特别性格的人,我们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

    李宁同志和我们永别时吩咐我们要珍惜党员这个伟大称号,并保持这个伟大称号的纯洁性。李宁同志,我们尊敬的向您宣誓:我们一定要光荣地执行您的这个遗嘱!

    李宁同志和我们永别时吩咐我们要保护我们党的统一,就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李宁同志,我们谨向您宣誓:我们一定要光荣地贯彻您的这个遗嘱!

    李宁同志和我们永别时吩咐我们要保护并巩固无产阶级专政。李宁同志,我们谨向您宣誓:我们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来光荣地贯彻您的这个遗嘱!”

    斯大林的讲演用了重复的方式,庄严地背咏了诸多的誓词,深深打动了与会代表和所有真理报读者,而真正代表李宁最后遗嘱的《给代表大会的信》。却因为诸多原因并未能在几个月后的全俄布尔什维克第十三次代表大会上公开。其实即便公开也对斯大林接班无济于事——以派系论,托洛茨基是新党员,和政治局其他六名老布尔什维克出身的常委根本就不是一路,所以大家团结起来反对托洛茨基是极为正常的行为。

    而以信中李宁对诸位常委的评点论。斯大林的缺点仅仅是粗暴,李宁对‘他能不能永远十分谨慎的使用这一权利,没有把握’;而托洛茨基的问题则是‘过分自信,过分热衷于事情的纯粹行政方面’;至于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则是‘十一月的那件事(为了反对起义。两人事先把消息透露给孟什维克)当然不是偶然的’;最后是对候补委员新经济的理论家布哈林的评价:‘他的理论能不能说是完全麦克思主义,很值得怀疑’。

    斯大林仅仅是工作方式问题,托洛茨基是工作方法问题,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是可靠性问题,布哈林则是根本立场问题。即便这份信公开,斯大林也无非是从总书记的位置上调开,但依旧是政治局七常委之一,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则很有可能会出常出局,毕竟‘那件事不是偶然的’;而年轻的党内理论家布哈林,则应该关入劳改营。因为‘他的理论能不能说是完全的麦克思主义,很值得怀疑’。

    不过,此时深陷悲痛的斯大林并不知道这份信的存在。此时,在李宁牺牲的次日下午,他正在克里姆林宫的办公室内叼着烟斗办公。办公室宽大而明亮,四壁镶有染色的柞木板,不过除了墙壁上悬挂麦克思恩格斯像外,房间里面就只有一张覆盖着绿色呢绒的长形办公桌和几张椅子。这宛如斯大林本人,简单质朴、厌恶奢华。

    “斯大林同志,中华总理杨锐发来了悼唁电……”莫洛托夫敲门之后走了进来。虽然门是开着的,但他知道斯大林的工作习惯。

    “哦……”李宁逝世的消息早上公布,别国元首中杨锐阁下的来电是最快的,同时也很可能是唯一一个来电吊唁的大国元首。“有什么不一样吗?莫洛托夫同志。”斯大林见莫洛托夫神色有些异常。

    “并没有什么异常。斯大林同志。”莫洛托夫说着废话,“不过他们的大使上午亲自拜访我,特意要我转告你,希望你在合适的时候,也就这个总理任期内访问中国。”

    “我知道了。”斯大林咬着烟斗,对杨锐他是喜怒交加。他不会忘记那次装好人援助粮食的中国人其实是借此熟悉里海到察里津的航路。如果没有运粮船队和那些帮忙防守察里津的中国军官,中国军队不会那么顺利就攻陷察里津。

    见斯大林只是表示知道,莫洛托夫正要转身离开,不想斯大林却问道:“中国人已经知道我们在帮助中国的革命分子,他们真的没有意见?”

    “他们的大使当然表示过抗议,不过我们解释那仅仅是香港。”对于一边接受中国的白银贷款,一边却去资助中国革命分子的行为,坚定的布尔什维克战士莫洛托夫毫无愧疚。中国已经蜕变成一个白色的资产阶级专政国家,腐朽的贵族制度被他们从坟墓里恶心的挖了出来,这完全背叛了之前双方共同解放全世界被压迫人民的承诺。

    “就这样吗?”斯大林站起身,在除了桌椅再无其他的办公室内度步,他喜欢这样考虑问题。

    “是的,基本就这样。”莫洛托夫说道,不过他一会又道:“只是他们的大使曾经对我说,他说他们的总理杨竟成相信这一定不是斯大林同志指挥的。”

    “呵呵,”斯大林难得笑了一下,这当然不是他指挥的,这是第三国际主席季诺维也的事情,在他看来。季诺维也夫的工作重心应该再往南一些,香港不但有英国管辖,且离中国大陆太近,那里除了罢工什么做不成。“莫洛托夫同志。我发现中国人对我们很了解,特别是对布尔什维克党内部非常了解。他们知道我们和托洛茨基的矛盾,知道每个委员的性格、习惯和工作内容,我想如果不是把我们当成敌人的话,不会有这样的了解。”

    “是的。我也有这样的担忧。”莫洛托夫先肯定了斯大林的判断,但他接着说道:“可是斯大林同志,他们为何要给敌人贷款呢?而且我们需要的重要物资也不受限制的卖给我们?”

    和其他封锁敌视苏维埃的帝国主义不同,中国和苏维埃的买卖全面开放,同时提供巨额贷款——为防止情况有变,贷款合同签订的当月,这批白银就被运走一万一千多吨,即三亿两白银;之后随着白银大幅度贬值,又陆陆续续运走六千多吨,这才停止了借贷。前面三亿两白银并没有亏多少。但后面两亿两却因为银价剧跌到每两白银零点三美元以下,所以一直囤在手里花不动。因此事后不少同志说这是中国人的阴谋,但不管是不是阴谋这笔巨款都让虚弱的苏维埃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想着之前的白银贷款,斯大林犹豫了一下却道:“但是他们并没有答应帮助我们建设拖拉机厂、合成氨化肥厂,以及电解铝厂和飞机制造厂,这些工厂对军事非常重要。”

    “不,斯大林同志,他们不是没有答应,而是认为应该延后,因为现在俄国经济还没有恢复正常。这个时候就建设这些工厂,开始全俄电气化并不明智。”莫洛托夫转述着那年他在北京和杨锐会谈时的东西,并提醒道,“斯大林同志。他们的总理杨竟成当时亲自向我承诺,一旦我们正式开始全面建设全俄电气化,他们不但能帮助我们建设这些工厂,还将派出上万名专家予以指导,他不止一次的重复——不要低估中国人民帮助俄国人民的诚意。”

    莫洛托夫说的真诚,可斯大林同志却是微笑的。他永远不会忘记伟大革命导师李宁同志的告诫——资本家是如此的贪婪,会卖给我们一切我们所需要的东西,甚至抢着出售绞死他们自己的最后一根绞索。斯大林相信中国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就像去年他们卖过来的那一批战车和飞机一样;而贷款,现在俄国正用木材、矿石、白金以及黄金还贷,即便不去计较白银的贬值收益,他们也是大赚特赚的,毕竟现在没多少人和俄国做生意。

    作为老搭档,莫洛托夫当然知道斯大林微笑的含义,但他还是提醒道:“斯大林同志,我建议你应该在适当的时候访问中国,”他随即想到随着李宁死后更加复杂的政局,又道:“不管怎样,都应该在杨竟成的这个任期里访问,因为听说他这个任期结束后就不再履任国家总理一职;而他……对你有着深深的好感。”

    “是的,你曾经告诉过我这一点。”叼着烟斗的斯大林转了个身,他道:“可以答复中国大使,我会在杨竟成这届任期结束前访问中国。”斯大林说罢又度步想了想,而后再道:“那些中国革命分子最近在干什么?”

    “听格里戈里说,他们大部分人在东方大学学习,不过因为是两个派系,双方并不团结,也许我们要强制性的枪毙其中一些人,然后让剩下的加入另外一派才行。”莫洛托夫说道。

    “他们有比较出色的同志吗?”斯大林忽然问道。对于早期布尔什维克来说,他完全知道领导人的重要性。

    “有。”莫洛托夫点头道。“之前信仰无政府主义的那一派,他们的领导人杜雯同志非常优秀,她甚至在真理报上指责布哈林同志现在的做法是对麦克思李宁主义的背叛。”

    莫洛托夫说着那个曾让李宁同志接近并赞扬的东方小脚女人,认为她天生就是一个麦克思主义革命家。正是得益于李宁同志的表扬,她才敢在真理报发表文章指责布哈林的新经济政策充满了资产阶级的铜臭味道,并告诫全体布尔什维克要提防资产阶级的复辟。

    “格里戈里是对的,应该枪毙另外一派,然后让剩下的人加入他们。”斯大林完全同意东方小脚女人的观点,布哈林现在这套做法确实存在资产阶级复辟的可能。从执行新经济策略开始,农村‘背口袋的人(私商)’就越来越多。农民们更嫌苏维埃给的粮食收购价太低,往往不愿意把粮食卖给收购点,而是私自拉到集市上出售。

    “但另外一派的领导人孙汶一直没有来莫斯科,所以枪毙他在莫斯科的那些下属是无效的。”莫洛托夫并不介意那些中国革命分子的死活。只是感觉枪毙不能达到效果。他说这话的时候,斯大林又坐下了,见此他知道这次谈话已经完毕,斯大林已经同意在最近几年访问中国。

    克里姆林宫斯大林办公室谈论杜雯的时候,她正在莫斯科东方大学里召开会议。作为第三国际的下属机构,伟大的革命导师李宁同志逝世是一件悲痛异常的事情,所以从今天早上开始,无政府主义同志社就开始全体佩戴黑纱,以示自己对伟大领袖的哀悼。

    曾经领导广州王老吉罢工,名字却改为郑铁锤的郑彼岸道:“据说孙汶的人正在组织悼念活动,说是要在下个学期开学时的文艺汇演上表演一出自编话剧——失去父亲的孤儿……”

    “捧资产阶级臭脚的东西!”杜雯当即就打断了郑铁锤的发言。自从被病中的列宁同志表扬之后,她的格调就愈发高端,她非常庆幸自己因为香港罢工而被港英当局驱逐出境,不然她就不会来到这片没有剥削亦没有压迫的新世界。

    在这里。她的革命天分得到了充分培养和发挥。和她正在撰写的革命理论相比,孙汶的三民主义只是三岁小孩的牙牙学语。唯有反动统治者、腐朽权贵阶级代表杨竟成的文明论才能与自己一教高下,那套被国人捧为旷世经典的《西方的没落》上下册,以及现在复兴会所做的一切,究其本质其实是早已被资产阶级欧洲所逐渐抛弃的保守主义。按照这个去推,她敢肯定下一步复兴会必会把早就腐朽却越来越能愚弄人的宗教推出来,甚至很可能会转变成像古老欧洲那样政教合一的国家。

    这是无政府主义同志社如今所接受的麦克思主义思想最大的敌人。一旦中国完成这个转变,那么像几年前广州那样的罢工将永远无法举行,工人们会以佛祖的名义举报自己,甚至等不及举报。他们将像欧洲那些国家前几年发生的那样——工人们自发组织起来抓捕本地的布尔什维克,用铁棒把他们活活打死或拉去枪毙。这不是因为工人不是无产阶级、不讨厌资本家,而是因为布尔什维克是无神论者,反对基督教。是俄国间谍、是人类异端。

    正如当初复兴会革命时找的尽是土匪、流氓、逃婚者、不想受家庭束缚的进步新人……这些社会边缘人物一样,要想在一个国家发起革命,必要先有能接受革命理论的受众。可既然是革命,那革命理论当然不会被主流社会接受,所以社会边缘分子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因为他们才是革命真正可以依靠的力量。

    复兴会现在做法明显是要‘消灭’社会边缘分子。更确切的说,他们是要以宗教将这些社会边缘分子彻底收编起来。一旦如此,那自己日后与这些人大谈革命理想、憧憬按需分配、没有压迫也没有剥削的美好共产主义社会时,他们理所当然的会抬出佛祖;至于告诉他们那只是愚人的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感情’,而麦克思主义才是真正科学时,他们则会表示科学完全不可信,因为佛主有诸多神迹,最为灵验。

    思想的交锋虽然没有刀光剑影,但思想决定行动,若不能在杨竟成章太炎思想上扯开一道口子——就像失败的白话文文言文之争一样,那么革命理论将永远难以被人接受。

    在俄国是冷一些,不过东方大学的物资供应极为充裕,杜雯不但开始自学俄文(很遗憾,她虽然是被伟大领袖赞誉的革命家,但在语言方面却没有任何天赋)以学习麦克思列宁主义思想,还在用想尽一切办法破除杨竟成的文明论。就在这时,永远健康的伟大领袖居然仙逝了,真是再没有比这更坏的事情。

    从早上现在都滴水未进的杜雯满脸懊恼,对于孙汶那些民主共和革命分子她素来是看不上眼的,现在这些人居然去捧布哈林这个伪共产主义者的臭脚,更让她嗤之以鼻。什么东西!她还在香港的时候就向俄国同志正确的指出,孙党绝对是伪装成麦克思主义者的资产阶级分子,哺育他们的最后结果只能是背叛;至于孙汶所谓的名气和影响力,那只是孙汶的狗腿子们吹嘘出来的,就像当年他们欺骗法国人一样。一个过气的远距离革命家而已,有什么好值得收养的!

    想到孙汶杜雯的脸色更加不悦,她看着与会的数人道:“不是说孙汶要来吗,他现在在哪?伟大领袖李宁同志的葬礼看来他是赶不上了。”

    “上个月就听说他到了德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晦明学社创始人刘思复的弟弟、现已改名成刘镰刀的刘石心的答道。他想起之前偶然听闻的计划,不由问道:“孙汶如果真的来了,真要把他给……给枪毙了?”

    瞪了郑镰刀一眼,参加过辛亥广州起义、社内为二把手的东莞人莫纪彭不悦道:“孙大炮的命值几个钱?不说现在,就是当初同盟会兴盛时,他下面的人除了黄兴和陈其美,也没有几个值得我们笼络。现在黄兴死了,只有陈其美还有价值——他在前清时就于国内布下了不少钉子,据说复兴会里头也有不少,这才是毛子看重他的原因。”

    眼见着话题被岔开了,杜雯咳嗽一声道,“同志们,我们这次会议是讨论如何悼念伟大领袖李宁同志,以表达我们深切的哀痛和对苏维埃的忠诚,请各位不要跑题!还有莫纪彭同志,不要老是用‘毛子’这样不科学也不文明的绰号却称呼俄国同志,这是非常不好的。”

    “可大家都说习惯了,再说他们并不在意啊。”莫纪彭道。同志社的老人不少是粤人,而杜雯从沪上带过来的那些人则五湖四海,哪里的都有。正是有这些人在,加上杜雯能弄来钱,她才能当这个社长。现在大家到了俄国,这才发现杜雯其实不是那么重要,俄国人大方的很,只要你肯革命,要多少钱他们都给,不想杜雯居然被伟大领袖亲自接见并赞扬之,这个社长真是越做越稳当了。现在她大张旗鼓的搞悼念活动,明显就是一种巩固自己位置的办法。

    “那也要完全避免!”杜雯大声道,她见这完全引不起与会诸人的重视,开始有些生气。自己人叫叫外号也就算了,可俄国同志是能乱取外号、乱叫外号的吗?!“同志们,对于无私援助我们的俄国同志,我们绝不能给他们乱取外号,什么德国毛子、波兰毛子,这些都是对上级同志的不尊重!张海同志,从现在开始对任何一个敢于不尊重上级同志的社员,一经发现就严肃处分!”

    “是的,杜雯同志。”张海是杜雯自沪上时就调教好的男宠,也是同志社的三把手纪律委员。虽是男宠,但在外面还是按照规矩称杜雯为同志。

    “我们绝不能像同盟会那样无组织无纪律。”杜雯再次强调道。“不要忘记了,我们是具有特别性格的人,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