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惨斗

皇城有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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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掌柜飞扑过来,人未到,孙老三已觉呼吸为之一窒。

    只听大掌柜怒吼道:“别伤我二牛哥哥!”

    他抢步向孙老三。

    孙老三一看来势,便把原来要打向王二牛的招式全轰向大掌柜。

    大掌柜接住一拳,已叫道:“挫拳?”

    王二牛缓得一口气,落下地来,刘成胜不意孙老三杀不了王二牛、一愣之下,王二牛已在地上扎稳了马步,拚尽神力。直陷入地。刘成胜数扯不动:却在这时,大掌柜又骇然叫了一次:“挫拳!”

    王二牛一句吼了回去:“挫拳就挫拳,有啥了不起?他挫你,你折他呀!”

    他是因为不知道“挫拳”的威名,所以才这般骂来神闲。

    “挫拳”是以挫敌锐气为主力的拳法。“挫拳”不仅伤敌,还能击碎敌人的信心。

    失去信心的敌人,自然不战而败。

    只要打击了敌人的信心,便能不战而胜。

    大掌柜第三次大喊:“挫拳!”

    王二牛张嘴又要吐骂。“死就死,叫什么叫!”但他始终没把这句话骂出口。因为骂不出口。不只是为了刘成胜双袖已把他双臂索紧、紧套,他已呼息困难,而也是因为他几乎不敢相信亲眼目睹的事:大掌柜对孙三的攻击,如豹似虎,勇悍绝伦!

    他叫归叫,喊归喊,他手上脚下,可一点也没闲着,一点也不容情。而且只进不退。只杀不饶。只攻不守!他高大、豪壮,可是他的腿在抖。乱颤。一如一个正在发羊痫的人,吃痛的狂牛,不能歇止的奔马。可是这却便在旁的刘成胜叫了起来:“截步!截步!”

    这是流传于少林的一种奇步,这种只进不退、退比进时更杀烈的步法。而且大掌柜还使得十分纯熟!

    孙老三的“挫拳”,精于防守,更擅于出击。曾有三十八位高手跟他的交手:三十八人,都已成名,那是方树铮对他的试炼。比斗的结果是:三十八人,打了一个时辰,没有一人,没有一招,没有一次,也没有一件暗器,能在他双手双臂里攻得进去。而且他是只守不攻。要是反攻的话,结果如何自不在话下。

    所以,“截步”是抢入了孙老三近前,但却攻不进去。“挫拳”如山挫而至。大掌柜的步法好快,也很怪。拳攻向他时,总是给他一拧、一扭、一闪就避过了。凿空之后,定必收招,原先出击处必成空隙。大掌柜这么一个龙的身躯,也不知怎的,一闪、一扭、一拧就又回来了。然后大掌柜还击。他不是用手出击。而是用脚。他一面踩出最奇最妙最巧又最凶暴的步法,一面又在如此繁复多变又浮移不定的步法中提腿进击。他这回一动,连王二牛都叫了起来:“好样的!”

    刘成胜立即全力攻向王二牛。

    先杀了王二牛,再与孙老三合力收拾这大块头。

    可是大掌柜竟拚上了命,他本来已稳占了上风。

    但他要做的事是十分困难的,他要带动孙老三,他要带动整个战场,他要把孙老三和刘成胜合在一起打。

    也就是说,他要以一敌二,把王二牛的险境,承担过来,也把王二牛的大敌,刘成胜揽到自己的身上来!

    大掌柜这样做,无疑送死。

    至少如同送死。

    但他已这么做了。

    做得义无反顾。

    毫不畏缩。

    王二牛脱困。

    那两道本来软绵绵但把他困得死死、七世三生都似挣脱不了的袖子,全像怕给烧着一般疾收了回去。

    然后像忽吐的瀑布一般泻向大掌柜。

    刘成胜已改变了主意:既然已欺了上来,他就先跟孙老三收拾了最难缠的大敌。再则大掌柜显然就要这样。

    他踩看奇步,踢看怪腿,然后,他在宽肥的背里摸出一把刀。

    砧板一样的刀。

    硬刀。

    然后又在肥腰上掏出一把软剑。

    棺村板似的剑。

    软剑。

    刀似是葵叶打造的。

    很薄。

    但很宽大。

    剑像是木板制的。

    很搓。

    但却很拙。

    不过,这一刀一剑却仍是铁镌的,而且软时像面粉一般软、硬时如磐石一般硬、锋锐时却如针尖之快利。

    他的剑法大开大阖。

    他的刀法大起大落。

    这次叱喝的是孙老三:“大开大合刀,细雨绵绵剑!这家伙是少林武僧!”

    叱声里已流露了恐惧。

    他急退。

    疾退向王二牛。

    他的用意很明显:一,舍强取弱。二,杀王二牛。三,以王为人质,要胁大掌柜。

    这时,刘成胜恰好以双袖迎向了大掌柜。

    也等于是迎向大掌柜的刀和剑。

    这一下子,好像是事先约好一般的:孙老三立意要先制住王二牛。

    王二牛十分震讶,十二分激奋!

    没想到大块头的武功这么好!

    更没料到这大个子那么悍勇!

    自己怎能输了给他?

    所以他立刻反击。

    他一拳打向孙老三。

    黑虎偷心。

    孙老三也一拳打中他。

    孙老三中拳。

    他没有飞出去。

    他是硬捱的。

    他着了一拳,愣在那里,惊诧还远基于伤痛。

    他没想到王二牛的拳劲是如此之厉,这一拳打得他五脏六腑几乎部移了位。感觉到要吐出大肠和小肠,眼球一下子都充了血,几乎要用胃部来呼吸。

    他原以为王二牛武功不高,内功也不会好到那里去,但内功、武功都不是十分好的王二牛,这一拳却极为有劲。

    那不是武功。

    而是力。

    一种与生俱来的力量!

    天生神力!

    王二牛也着了一拳。

    他强挺住。

    他也是硬熬的。

    而且不止一拳。

    孙老三的拳又击至。

    孙老三的神拳,如铁锤一般,是接不下、罩不住、挡不了、熬不得的!

    但王二牛仍然没有避。

    因为他知道他一避就完了。

    这种拳功的可怕就在:自己稍加退缩,对方就会轻易取得全盘胜利。

    何况自己已然负伤。

    一旦逃避,反而逃不掉。

    他很清楚:对方的目的就是要制住自己,用以威胁大掌柜。

    所以他决不逃避。

    老大沈虎说过:凡有必要的战斗,就决不逃避。

    他不但不避,还作出正面反击。

    蓬蓬二声,两人又互击了一拳,各自一幌。

    两人都没有退开。

    是以第三拳又互击正中。

    待大掌柜赶到的时候,他们两人已互击了第四拳。

    大掌柜的刀和剑和腿和步,把刘成胜整个人带动到王二牛这儿的战场来。

    刘成胜是身不由己。

    同时他也有私心。

    对手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他要把这疯狂的敌人多分些给战友孙老三去负担!

    这时侯,大掌柜已把孙老三从王二牛的互击中接过去了。

    王二牛也想奋力过去支助大掌柜。

    人家帮他,他就势必帮人。

    别人救他,他就誓定救人。

    可是孙老三一旦停了手,他反而觉得天旋地转,还空击了两拳。才能住手。

    这一下。强敌暂去,他反而支持不住。

    他以一股顽强的斗志兀自撑看,但四肢百骸,有的以已飞上九霄云外,有的像早已下了十重地府,有的如在自己胸腹之间绞扭成了残缺不全的伤痛符号。

    他能不倒,是因为关心。大掌柜那么胆小怯弱,怎能对忖这两个如狼似虎的强敌!

    他现在能够不倒,倒不是因为强忍强撑,而是眼前的事委实太令他错愕惊讶,以致他倒不下去,也不好意思倒下。

    因为他看到一场大战。

    一场连他也感到震动羞惭的血战。

    大掌柜剑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每一招都能顶天立地,每一剑都有大丈夫决不受人怜的气概豪情。

    刀法却十分简单。简单的就像写一二三。

    一刀就是一刀,没有变化,不必变化,变化在这儿已成了多余,这一刀一剑合在一起,成了一种极高明的配合,这高明在敌人面前就成了惊心。

    趁大掌柜全力拦截孙老三向王二牛动手之际,刘成胜用右袖卷住了他的咽喉。

    大掌柜一刀斩断了袖子。

    刘成胜的左袖却抽打在大掌柜的脸上。

    王二牛没听见大掌柜惨叫。

    奇怪,这当口儿他反而不大呼小叫了。也没看见大掌柜闪躲。可怪的。大掌柜在这节骨眼上,竟然还一步不退、半步不让。他一剑砍了过去,惊起一道血痕,溅在洁白的断袖上。

    孙老三的拳头同时打中大掌柜。

    大掌柜这时脸上都是血。

    血自耳、眼、鼻、嘴里淌出来。

    孙老三击中大掌柜第一拳,却一连起了九声闷响。

    看似一击,实有九拳。

    大掌柜没有吐血:给拳击中的地方却凹了下去,且渗出血来,很快的就渗湿了衣衫。

    大掌柜仍没有退,非但不退,还起飞脚。从匪夷所思的角度里一脚踢翻了孙老三。

    这是交手的第一回合。

    第二回合也几乎是马上发生的。

    原因是因为三方面都没有退避。

    刘成胜的袖子再度卷向大掌柜。

    它像长蛇一般缠遮住大掌柜的视线。

    大掌柜大喝一声,一剑劈下去。

    袖断,断袖却自旋舞,旋绞大掌柜面门。

    刘成胜已急闪至王二牛身后。

    他显然仍想以王二牛的性命威胁大掌柜。

    大掌柜的视力已为断袖所混淆。

    但他大喝一声,出刀。

    王二牛就在他前面。

    他竟毫不犹豫一刀就劈了下去。

    王二牛只觉从天顶到胯下,飕地一寒。

    但刀并没有劈中他他。

    背后却陡起一声惨叫。

    刘成胜掩面就跑,一路急滴下了血渍。

    到底刀锋是怎么透过他自己的身子而砍看背后刘成胜的呢?

    王二牛并不明白。

    也来不及明白。

    可是却见孙老三扭身又上。

    挥拳痛击大掌柜。

    奇怪的是,拳都击在砧板一样的刀背上。

    而棺材板一般的剑却劈在孙老三的臂上。刀不折,手也没断。但孙老三退了一步,终于退了。

    虽只一步。

    这一步真是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招生死一招魂。

    这是第二回合。

    可是第三回合又马上开始了。

    掩面退走的刘成胜不知何时,已潜到了大掌柜背后。

    他脸上从额至领有一道伤疤血痕,至少有三分深,使他看来,份外狰狞。

    他全身急旋。

    卷起一道旋风。

    他自己就是那旋风的中心,如同一颗炮弹一般,急射向大掌柜。

    孙老三好像是退。

    但在退那一步中突然扭转为急跨一步。

    变成前进。

    他全身像变成一道钻子。

    钻尖是斜举的右拳。

    这一拳钉住大掌柜的面额。

    也钉死了敌人的脸。

    看来,孙老三和刘成胜都已祭起了奋力一击,必杀大掌柜!

    看到这种凌厉无比的“杀势”,王二牛忍不住向大掌柜大喝一声:“快逃!”

    他这一张口,憋住已久的血就疾喷了出来。不能打下去了,再打下去大掌柜得要完了。血雾纷飞。血雨纷飞中,他却看见:大掌柜居然不退。他把刀和剑都掷了出去。剑在血夜里像化成了一道青龙。刀在黑里似化成了夜枭。刀剑推向孙老三。

    在如此近距离中,他竟仍有办法掷剑扔刀攻击敌人。他同时返身扑向刘成胜。两手全面张开,一把抱住了旋风中的刘成胜。然后王二牛就听到一种声音:骨裂的声音。还有骨碎的哀鸣。

    第三回合结束。

    战斗已成为惨局。

    有人死了,不死的人也负重创。

    刘成胜整个人仍栽在大掌柜的怀里,看似一截冻硬了的冰棒,一动也不动。孙老三在月下冷冷的看看他,像一只守候已久的豹子。他手上拿看刀,还有剑。大掌柜的刀剑都在他手上。大掌柜的五官仍淌看血,而且血沟仍在闪烁蠕动,血流还未止休。他臂弯里的人,双脚朝天开了叉,久久没有动静。